梁山将征辽：民族矛盾和忠奸对立下弱者的意淫 卢明 征辽是《水浒传》后半部分的重要内容。梁山将招安后，接着就是征辽，马不停蹄。一百二十回 本，自83回“宋公明奉诏破大辽，陈桥驿滴泪斩小卒”至89回“宋公明破阵成功，宿太尉颁恩降诏”， 都是破辽的内容。这些内容，全面系统地写了带着辅国安民、杀敌立功理想的梁山将打击辽国势力、收 回北部州县，扬国威、振民心的过程，体现了梁山好汉强于朝廷军队、能够打赢战争的能力和气魄。 历史上，征辽的事，有，发生在1122年，是朝廷派仝贯、种师道、辛兴宗、刘延庆等人组织指挥 的，绝非梁山将所为。宋廷的征辽，是乘辽的衰败而攻之，依据与金的“海上之盟”进行的。 但，仝贯等人组织指挥的征辽，是失败了的。并不象小说写的梁山将征辽那样取得大的胜利，那 样令人扬眉吐气。北宋两路大军不只没攻下燕京，反而在辽军面前溃退至雄州。最后，还是人家金朝把 辽之南京析津府（燕京，也就是后来的北京）给打了下来。北宋的蔡京、仝贯之流，满以为自己多了不 起，力主联金攻辽，结果连辽的二流军队都打不过，这真是天下第一等的羞愧。 不过，奸臣自有奸法，他们一边答应每年输辽岁币四十万全部转给金，每年另增燕京租税一百万 贯给金，乞求人家金国把打下来的燕京等州给北宋，一边瞒着徽宗说自己打了胜仗，诓得了晋职晋级。 这又是天下第一的荒唐。 梁山好汉既然不可能真的征辽，为什么小说写他们征辽呢？为什么说征辽，而不说征金、征元 呢？宋人征辽是失败了的，为什么小说却写梁山好汉征辽是胜利的呢？这里面，体现的深意又是什么 呢？ 我以为，其中体现的是北宋以后至金元时期汉人对军力不强、外敌侵凌、国破家亡的切肤之痛， 附着了对抗击外敌、扬眉吐气、重振民族魂魄的一种梦想，体现了对入侵外敌的一种仇恨，表达了对英 雄精神的一种呼唤。这些，充盈于胸又不可能实现，就只好借说书唱戏，借小说来曲折地反映了。用当 下时兴的说法，梁山将征辽，是民族矛盾和忠奸矛盾对立下弱者的意淫。 第一，写征辽，有其深刻的思想基础。辽，比北宋建国还早，比北宋显得更强。北宋立国之初， 南征北战，统一中国，收服了许多割据政权，唯独没有战胜大辽。相反，反被大辽几次攻到京城附近。 澶渊之盟，虽然结束了宋辽征战，两国此后一百多年没有战事，但，那盟约是在辽国兵临城下的情况下 不得已才签订的，比不得大汉封狼居胥，也比不得大唐对阵突厥。北宋每年要输辽国好多物品，对此， 宋人肯定会如骨梗在喉。五代时被辽占去的燕云十六州，一直在辽的统治之下没有收复回来，宋人对此 也是耿耿于怀。强大的辽，对边备较弱的北宋来说，始终是心腹之患。开始打不过你，后来你又被金灭 了，永远都没有打败你出一口气的机会，那，意淫一下，在梦中洗雪一下百年的耻辱，不找你大辽代 谁？大概，在北宋亡国后的好长时间内，辽，就是“敌国”的代名词。 第二，写征辽，有便利的移植条件。异民入侵，金人也是，蒙古人也是，为什么不写征金、征元 呢？一是没有历史模仿性。历史上，北宋都是被动抵御这两个北方敌国，从未主动征讨过他们，后来反 被他们给灭了。编个征金、征元的小说，怕没有多少说服力。二是在征辽传说形成的过程中，金和元已 经入主中原，成为正统的统治者，怕没有人再冒杀头之罪去编个北宋征他们的传说。或许，统治日久， 也就没有人愿意去编征讨他们故事。那就把故事编在倒晦蛋大辽身上吧，反正它已经不存在了，怎么编 都没事。三是写征辽，有现成的、可供嫁接的时间窗口。梁山将虽然没征过辽，但，仝贯征过辽啊。仝 贯是打败了，我们换成梁山将，梦想他们打胜，不就可以了嘛！如此写下去，时间上，地点上，都不容 易出错。 第三，写征辽，可以突出斥贪官、颂英雄的主旨。水浒传写梁山英雄以替天行道、辅国安民为 心，只是他们受贪官集团的迫害才啸聚山林。那么，如果不让他们真的“到边庭上为，一刀一枪为国杀 敌”，就不能彰显他们的英风浩气，就不能体现他们真的比贪官集团组织指挥下的军队强多少，就没有 办法把贪官们的无能比较出来。所以，让梁山好汉大举征辽，大获全胜。以这样的故事，比对历史上仝 贯征辽失败的真实状况，更能显现贪官集团之劣和梁山集团之优。这样一比，不把奸官当道、压制忠 良、致使英雄报国无门的主题就突出出来了。 如果说前两条突出的是民族矛盾，那，第三条突出的就是阶级矛盾和忠奸矛盾。阶级矛盾和忠奸 矛盾，在征辽的故事中，通过民族矛盾的解决反映出来了。 意淫常常是弱者的行为。有屈不得伸，所以，就用意念去发泄仇恨。在现实中得不到，就去梦中 得到。这就象阿Q的精神胜利法。再比如一个人的亲眷被恶霸强暴了，他又无能力制止，也就只好于屈辱 中想象自己如何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去报复那个暴者，把他家所有的女人都奸个遍，这才解恨。 北宋及金、元时期的汉人，尤其是汉族士子，作为弱者，大概都有这类意淫吧。北宋历史上，那 些受强权迫害而找不到出路的英雄们，最终也没能把贪官集团打败。作为失败者的他们，只好把自己的 精神寄托到风风火火的梁山将身上，通过梁山将的作为，说明他们本是忠义的，有本事的，只是因为贪 官的迫害才不能施展。如果他们有机会为国出力，绝对比那些窃居高位的贪官们强。那么，就通过让梁 山将征辽的故事，安慰一下自己的精神吧。 国家的强大，社会的公平，是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时代的愿望。强大和公平成为现实，那就可 以扬眉吐气、神清气爽，谁还用得着去意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