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岗记（二章） 有令峻 景阳岗，是我很早就想去看看的地方。这次应老同学聊城市公安局长的邀请，去帮他们做一点儿 事。老同学问我到哪里转转，我说东昌湖、光岳楼、山陕会馆我己看过 好几次了。我还写过一篇《山陕 会馆记》，发在了《山东商报》、《环海时报》上。就去景阳岗看看吧。 第二天一早，车子出了城，沿着白杨树和青青的玉米地掩映的公路一直向南驶去。开出去40多公 里，又拐下了一条较窄的乡间路，行约六七里，停下了。早有两位当地阳谷县公安局的朋友在那里等 候。我定神一看，东侧有一座木制的山寨式的大门，匾额上题有“景阳岗”三个大字。 导游女孩领我们沿一条草木茂密的小路，来到一座木制的店铺前。只见一根高高的木柱上挂了一白 布长条旗子，上写“三碗不过岗” 。唔，这太有意思了。店内的方桌宽凳皆为黑红色，柜台上摆着褐色 的酒坛子和褐色的酒碗，有大碗也有小碗。我端起一只大碗，叫了声：“好酒啊！”大家就笑了起来。 我又在门口 “三碗不过岗” 的旗子下端着大碗，请朋友给拍了几张照片。 前边一个草亭下，摆了几把弓和几束箭，不远处立了四个圆形的草靶子。朋友让我射几箭。我本来 打弹弓是左撇子，左手食指当兵时又受过伤，射了两箭都未中靶。又试着用右手拉弓，这回使上劲儿 了，但箭射出去，却射中了靶旁的铁丝。看来，干什么事，没经过训练都是不成的。 来到一座山神庙前。庙正中塑了一位大眼大嘴的山神，看上去挺厉害的，细看倒不怎么凶，反觉得 挺可爱。山神爷的左侧是风神，右侧是雨神。人们敬奉他们，也是希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吧。庙门前 立了一块石碑，上刻一个挺大的“福”字，福字下方还刻了一个八卦。庙的右侧有一块三米多高的巨大 石碑，上刻一巨大的行书体“虎”字，为书法家杨萱庭所书。那“虎”字的起笔处如一张大嘴巴狂吼的 虎头，结尾处则像一条长长的虎尾。这写字的人，也是挺有心的呢。我问导游女孩，这庙可是老庙？女 孩说是，己有600多年的历史。武松在三碗不过岗喝了十八碗酒之后，拎了哨棒，踉踉跄跄，上得山来， 就在山神庙门口歇息了一阵子呢。 前边一个高坡上有几间铁笼子，里面养了十几只弥猴。大约是有点儿热的关系，猴们懒懒地或坐或 卧，或吊挂在笼子顶上，不怎么动弹。见了我们，也不害怕。只怔怔地瞅着。导游女孩说，这叫山中无 老虎，猴子称霸王。听女孩普通话讲的挺标准，解说的语气语调也掌握得挺有分寸，心中有点儿称奇。 在我的印象里，鲁西人的普通话讲得是不大标准的。就问：“您是当地人吗？”女孩说：“是，就是景 阳岗所在的张秋镇。这村，原先曾叫东固堆、西固堆的。” 下了猴山，拐了一个弯，前边有两个大铁笼子，远远看去，里边什么也没有，以为是以前养孔雀或 者狐狸之类的，现在弃之不用了。到了近前一看，哈哈，里边竟卧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嗨嗨，这景阳 岗上还真有老虎！不只是一只，西边笼子里还有一只。一只是孟加拉虎，一只是华南虎。两只老虎都懒 洋洋地躺在那里，见来了游人，根本不理睬。我叫了它们几声，虎们连眼皮都不抬。按说，这虎应该放 出来，让它们在岗上占山为王，大吼一声，百兽及草木皆惊。可是，谁又敢放出它们来呢？我想，宋代 这里没有高山峡谷，大概也没有森林，至今也没有。当年那只吊睛白额大虫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跑过来 的。而且只有一只。既没有母老虎，也没有虎子虎女。一时，有点儿疑惑。 前边就是武松庙了。合欢树下有一座黑瓦翘檐的黑门。“武松庙”三字为赵朴初老先生所书。顺着 石台阶上去，见院东侧有一石碑，为古代人为武松而立。由于年久风雨侵蚀，上边斑斑驳驳，己看不清 原先镌刻的字迹了。庙内正中是武松的坐像，身着行者服装，留着长发，头戴额前有一月牙形的铁箍， 项挂一串圆珠，手持戒刀。虽横眉怒目，看上去却不怎么凶狠。想来，武松虽然武艺超群，有勇有谋， 行侠仗义，是下层英雄好汉中最富有血性和传奇色彩的人物，但后来也是个悲剧人物。梁山义军被招安 后，被皇帝利用，“以毒攻毒”，去南方打方腊农民起义军。“武松单臂擒方腊， 灭了梁那盏灯。”传 说中，武松与方腊搏斗，被砍伤左臂，他索性一刀砍去了左臂，活捉了方腊。不知此事在历史上是真是 假。这种起义农民的自相残杀，实在是太悲惨了。又据说，平方腊之后，武松去杭州萧山六合寺当了和 尚，从此不管世上俗家之事，活到80多岁。 记起一篇文章上说，武松过于凶残。杀潘金莲、王婆、西门庆还可以说得过去。这三个人合谋毒死了武 大郎。当时官府黑暗，如告到衙门，当官的不一定受理。如果被西门庆贿赂了，不但没有一点事儿，说 不定连武松还得关进去。不如自己解决。 武松大闹飞云浦，也可以理解。为了逃脱坏人的暗害，颈带木枷，与几名杀手搏斗，将这几个人或 扔下山涧，或一刀结束了性命。大显英雄身手。只是杀张团练一家，连丫环老妈子一共20多口全都杀 死，就有点儿太残忍了。 当然对古人的评价，不能以现在的标准。作为武松，也是那个特殊年代特殊环境中的一个特殊人物 吧。只说他打死老虎，虽然勇猛，但老虎是一类保护动物啊！武松的以仁义为重，拒绝嫂子潘金莲的挑 逗。对朋友施恩见义勇为，打抱不平，帮他夺回快活林。以至练功刻苦，作战勇敢，在百姓中均广为传 颂。在梁山好汉中，武松虽座次排在14位，但却是知名度最高的一位。连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山东快书， 都被人们习惯地称之为“武老二”。由武松的故事改编的京剧《武松打虎》，还有一出独幕的没有一句 台词唱腔的《武松打店》，又叫《十字坡》，是表现武松与孙二娘在一张桌子上摸黑对打的戏，也是十 分精彩的。由武松的故事派生衍生出的相声，还有一个山东快书《武松打狗》，也都非常脍炙人口。贾 平凹画过一张《武松见嫂》的画，画上的武松见了潘金莲，被对方的美貌惊得刀都掉在了地下。我问当 地朋友，武松是阳谷人吗？朋友说，是。口气中带着自豪和骄傲。我又问，山东快书中不是说武松家住 清河县吗？朋友又强调了一句是“阳谷”。我再问，阳谷现在有姓武的吗？朋友说，有。 顺着小路往回走，有一座猎户的家，也就是武松打死老虎之后，遇上的披着虎皮的猎户。室内摆了一些 铁叉之类的打猎武器。我拿起一柄铁叉，不料很沉，是真家伙。又手持铁叉在门口拉了个金鸡独立，让 朋友为之拍了一张。 又穿过一段树木掩映的小路，前边一块石碑上刻有大书法家吴作人先生的题字：武松打虎处。碑旁 塑了一只黄花斑斓猛虎。我不忍摆出打它的架式拍照，而是蹲在它的一旁，搂着它照了一张。老虎，还 是很可爱的嘛。 2008年8月5日写了前一半 9月5日15时56分完成于聊城 狮 子 楼 记 本以为狮子楼是现代的阳谷人建的。不料，位于阳谷县城的狮子楼还真是当年的古建筑。那么，也就是 说，当年武大郎卖炊饼，武松在狮子楼大战西门庆，都是在这个地方了。狮子楼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 武松和西门庆在这里打了一仗。那一仗打得异常惨烈。武松杀死了潘金莲，为兄报了仇。在杀潘之前又 从潘之口中得知，是西、潘为了能长期私通，才由王婆提供砒霜，由潘在饭中下毒，毒死了亲夫武大 郎。于是，武松拎了用布包着的潘金莲的人头，去狮子楼找正在饮酒的西门庆算帐。那西门庆也不是个 善茬，与武松对打起来。但终故不过少林寺弟子武艺高强的武二郎，被武松高高举起，扔出窗外，摔到 地下。武松跟着跳了出去，如燕子般轻巧落地，又一刀砍下了西门庆的脑袋。 进了狮子楼的北门，是一条仿古街。第一个门头就是王婆的茶水店。店内摆了宽大的仿古的方桌和长 凳。店内有两个身穿宋代绸衣的年轻女子，却不见王婆。第二个店是潘金莲的绣楼，也就是武大郎的 家。从一侧的木梯上去，二楼就是潘金莲的卧室，有坐在床上的潘金莲与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西门庆含情 脉脉互诉衷肠的塑像。但那潘金莲塑的身架子似乎大了点儿，体形有点儿像现代女郎。导游女孩指着一 扇用竹竿撑开的窗子说，潘金莲就是在这儿撑窗子的，竹竿掉了下去，正打在了西门庆的头上。西门庆 本来十分恼怒，但望上一看，只见那女子如花似玉，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也就从这根竹竿，开始了潘金 莲和西门庆的交往。我想这就是小说中典型细节与道具的重要作用了。 再往前一个店，是武大郎的炊饼店。一位个头不高30多岁的男子扮成武大郎的模样，立在门口。见了我 们，忙笑着打招呼。我悄悄问朋友，这位“武大”，是当地人吗？朋友说是。我想，平时人们常说，某 某长得跟武大郎似的，口气中带了点儿鄙视的意思。其实，长得高矮并不是个人的过错，人心的好坏才 是最重要的。个矮，心好，就是个好人。反之，长得再魁梧高大，也是坏蛋坏种混蛋。武大郎的个矮是 施耐庵前辈塑造出来的，为了让他的形象与兄弟武松有一个鲜明的反差和对比。而“武大郎开店”，则 是讽刺嫉贤妒能的卑鄙小人的，与武大郎无关。 再往里走，有酒店、当铺、家织布店等，均为仿古建筑和摆设，是宋代市井的一个缩影。一个戏台上， 有一位中年女子在慷慨激昂地唱豫剧，身后的乐队紧锣密鼓地为她伴奏。 狮子楼是一座二层古楼，红柱子飞檐，砖墙花窗。一楼内摆了一排卖工艺品的柜台。顺楼梯上了二楼， 坐在门厅里的方桌旁，看着一旁橱窗里的那些关于武松兄弟、潘金莲、西门庆、王婆、郓哥的图画，心 中不禁暗暗称奇。几百年前，西门庆就在这里摆酒请客，武松大战西门庆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么？导游 女孩指着窗下一块损坏了的琉璃瓦说，当年武松把西门庆扔出窗外时，西门庆在这儿担了一下，将瓦砸 坏了一角，然后才滚到了楼下。 我又想，在《金瓶梅》里，西门庆、潘金莲都没有被武松杀死。武松杀错了人，被发配到了孟州。潘金 莲还成了西门庆的二夫人。《金瓶梅》里的金，就是潘金莲。潘金莲虽说太放荡了，但她的美貌却是非 常出类拔萃的。否则，西门庆也不会那么神魂颠倒。我问朋友，潘金莲、西门庆是阳谷人吗？朋友说， 是。我想，潘金莲虽不及西施、貉蝉等四大美人的地位那么高，那么有名，却也是民间的一代美女，是 当地人的一个骄傲。西门庆虽说荒淫无度，但创办了这么大的家业，也不一定都是偷机倒把巧取豪夺才 发起来的。他的经商，用现代的话说也是促进了当地的经济发展吧。 小说里写的，当然不能与历史对号。《金瓶梅》的故事发生地，写的是临清，离阳谷有100多华里。而作 者兰陵笑笑生到底是谁，祖籍何处，至今考证者们还在争执不休呢。但是，《金瓶梅》毕竟是中国古代 的第一部市井小说，它的艺术价值是不可低估的。《金瓶梅》中有许多“少儿不宜”的情节，在过去是 禁书。20多年前，开禁了。香港、台湾拍了好几个版本的电影电视剧，但大陆至今没有人拍。 狮子楼前有4尊石狮子，均为新雕的。三只为雄，一只为雌。相传西门庆曾这样立过石狮。不知有何讲 究。 一个上午，看了景阳岗，又看了狮子楼，了了一个心事。 2008年9月24日1时50分初稿 10月3日10时52分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