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水浒》片断 与侯会先生论水浒里的坏女人为啥多姓潘 陈斯园 王倩男:二潘是表姊妹关系，你也太扯蛋了吧，照你这样说，神马都是浮云。 陈论语：你看热闹，不看门道，我说她们是亲戚，是她们二人有共同的特征：第一是美貌，都跟“女潘 安”似的，潘安是魏晋时期的美男加才子，赛过民国的四大美男天王：周恩来、梅兰芳、汪精卫、顾维 钧（“民国第一外交家”），作者让她们姓潘，也由王婆口中总结出帅哥的五项指标：潘驴邓小闲，这 个潘，即是潘安之美。 既然男中有潘安，水浒二潘，即是女中二潘安。 第二个共同特征是没有遵守婚姻潜规则“色戒”，而是红杏出墙，一个被西门庆勾引，一个被裴和尚 “色诱”，这正是三点水之潘成就的水性杨花，巧合的是“潘河”在古水名倒有几处： 在河南省荥阳县 境，在浙江省绍兴市境,后堙，在山东省淄博市境，不知道潘长江的名字是否有这来历，当然“潘河”与 “潘长江”是正面解读。 男有忘恩负义陈世美，女有红杏出墙潘金莲，这都是小说家言，水浒里也有两例调侃：一个李师师笑李 逵之姓“我倒不打紧，恐辱没了太白学士（李白）”，另一个是李逵名言：“皇帝姓宋，我哥哥也姓 宋，你做得皇帝，偏我哥哥做不得皇帝！” 就如同某秦姓之人在秦桧坟前写的对联一样：“人从宋后少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这姓氏也非胡乱 安排。 难道施耐庵与潘姓有仇？水浒四大淫妇，五朵金花，潘姓两个重要席位，特别是潘金莲，经兰陵笑笑生 添油加醋成坏女人样板戏，也为普罗大众提供了茶余饭后谈资。 除去作者和小说人物的原因，其实作者还有三段历史取材可以借鉴，那就是五代时期的潘八娘子，小说 中宋代的“潘仁美”，元末明初吴王张士诚的二潘将。 先说五代时期的潘八娘子。明代冯梦龙所编辑《喻世明言》的第十五卷是“史弘肇龙虎君臣会”（这标 题与罗贯中的《赵太祖龙虎风云会》标题相似，时代取材都是大宋之前的五代时期。）有云： “这郭大郎因在东京不如意，曾扑了潘八娘子钗子；潘八娘子看见他异相，认做兄弟，不教解去官司， 倒养在家中，自好了。因去瓦里看，杀了构栏里的弟子，连夜逃走。走到郑州，来投奔他结拜兄弟史弘 肇。” 这潘八娘子和“拳头上能跑马”的潘金莲一样“平生快性”，也如王庆喜欢的段三娘出场如潘金莲的年 龄“那女子有二十四五年纪”： 眼大露凶光，眉横杀气。膘肢坌蠢，全无娜风情；面皮顽厚，惟赖粉脂 铺翳。异样钗环 插一头，时兴驯镯露双臂。频搬石臼，笑他人气喘急促；常掇井栏，夸自己膂力不费。 针线 不知如何拈，拽腿牵拳是长技。（这模样又是母夜叉孙二娘再现） 第104回“段家庄重招新女婿”： 那女子见王庆只办得架隔遮拦，没本事钻进来，他便觑个空，使个 “黑虎偷心势”，一 拳望王庆劈心打来。王庆将身一侧，那女子打个空，收拳不迭。被王庆就势扭定， 只一交， 把女子颠翻；刚刚着地，顺手儿又抱起来：这个势，叫做“虎抱头”。王庆道：“莫污了衣 服。休怪俺冲撞，你自来寻俺。”那女子毫无羞怒之色，倒把王庆赞道：“啧啧，好拳腿！ 果是 节！” 那边输钱打的，与那放囊抢钱的两个汉子，分开众人，一齐上前喝道：“驴牛射的狗弟 子孩 儿，恁般胆大！怎敢跌我妹子？”王庆喝骂道：“输败腌脏村乌龟子，抢了俺的钱，反 出秽言！”抢上 前，拽拳便打。（这一段是武松调戏孙二娘） 可见，水浒作者把潘八娘子演义成了段三娘与孙二娘，而把潘姓，给了清河大户的使女“金莲”。 这“史弘肇龙虎君臣会”说的是后周开国皇帝郭威与大将史弘肇未成功前的“东京爱情故事”，大意是 郭大郎先娶潘八娘子，后经王婆介绍娶柴夫人，史大郎娶了阎行首（第６９回“东平府误陷九纹龙”讲 的就是史进找东京相好李翠兰）。 水浒开篇第一个英雄登场，即是九纹龙史进，这让水浒专家摸不着头脑，其实，把水浒看成五代及大宋 开国故事，这问题就迎刃而解。 把史进看成史弘肇，这两个史大郎就把历史与小说有机结合了起来，史进的启蒙老师是打虎将李忠，可 不是郭威的身份，这就是水浒开篇的“龙虎君臣会”。 更让人炫目的是，“史弘肇龙虎君臣会”传递了很多水浒信息：洪内翰（洪信）聚星堂与孝义店（聚义 堂），妓女王英（矮脚虎王英），阎待招与其妹阎行首（阎婆惜与行首李师师），王婆王婆（看来，说 媒的是王婆乃古代小说惯例） 你也许有疑问，明朝的冯梦龙是抄袭水浒吧，有可能，但是冯梦龙并非原创，只是搜集整理着，且听他 言： “这话本是京师老郎流传。若按欧阳文忠公所编的《五代史》正传上载道：……周太祖郭威即位之日， 弘肇已死，追封郑王。诗曰：结交须结英与豪，劝君莫结儿女曹。英豪际会皆有用，儿女柔脆空烦 劳。” 这就是史进为何是九纹龙，居然带“龙”字，因为他是“郑王”，而李忠没有打过虎，却是九纹龙的师 父，那是后周开国皇帝郭威，真龙天子啊。 再说潘金莲与野史小说中宋代的“潘仁美”之传承。侯会教授有比我更详细的解读，起因是“周汝昌答 为什么水浒中两个坏女人都姓潘”时说：“岂止是都姓潘，《水浒》一开始就没有一个好女人。……阎 婆惜是好女人吗？她用不着姓潘，她姓阎。所以根本问题不在姓不姓潘，而在《水浒传》这个作者对当 时的女性有偏见。”　　 侯会教授认为周汝老的结论没错，不过他转移了话题，到底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继而云： “杨家将”对水浒故事的影响也不小。例如《水浒传》在介绍好汉杨志时，就说他是“三代将门之后， 五侯杨令公之孙”。杨令公就是杨家将的老父亲杨业（又叫杨继业）。民间认为杨业之死与奸臣迫害有 关。有个皇亲国戚潘仁美，嫉贤妒能，跟杨家过不去。他兵权在握，一味瞎指挥。在战场形势不利时， 严令杨业出兵，又不派兵接应，结果导致杨业孤军奋战，被困陈家谷，最终矢尽兵穷，碰碑而死。潘仁 美还射杀前来求援的杨七郎，潘杨两家从此结仇。后来潘仁美虽然受到惩罚，然而仗着国丈身份，仅仅 是削职为民。这让广大听众悒悒难平，更增添了对潘姓奸臣的痛恨。——在北宋故都开封，至今有两个 湖泊，一个水清，被百姓称为“杨湖”，另一个水浑，称为“潘湖”。潘浊而杨清，这反映了民间的爱 憎，也体现了小说左右舆情的巨大力量。 说到这儿也就不难理解，深受杨家将影响的《水浒》中，为什么两个坏女人都姓潘——她们是受了奸臣 潘仁美的牵累！你看，潘巧云的丈夫杨雄刚好姓“杨”，一杨一潘，一正一邪。正邪不两立，姓潘的最 终死于姓杨的刀下，这里面有一种象征意义。 《水浒》作者正是通过这样的安排，来替百姓倾吐胸中的不平，表达他们的爱憎。 侯会教授自然比周老更懂水浒创作艺术，“褒杨贬潘”是水浒写姓氏一大特征，例如青面兽杨志、病关 索杨雄、锦豹子杨林、白花蛇杨春，都是英雄，而二潘，则是淫妇，并非什么男尊女卑传统观念，而是 姓氏游戏笔墨，后来红楼作者也学会了这一招：男人是阳谷污泥，女儿是清河纯水。 可见潘姓之取材小说 “潘仁美” （黑脸），非历史名将“潘美”（红脸），但是也拘泥于一个取材， 这就落入了索隐说的定位误区：一一对应。 又据潘美第八女是宋真宗皇后，这是宋代版“潘八娘子”，也许作者要调戏潘美，这个也是取材。 因为还有其他取材，例如明朝二潘。 水浒学者浦玉生先生撰文：宋江原型是张士诚， 张士诚的女婿潘元绍及其哥哥潘元明，后来投降朱元 璋，施耐庵鄙视二人，才有红杏出墙之二潘。 吴王张士诚"性情轻财好施，颇得人心，"江南人每年阴历七月三十（张士诚的诞辰日），偷偷烧"久思 香"，"久思"和"九四"谐音，"九四"是张士诚的乳名；苏北沿海人在每年的七月三十晚上，在门槛上放三 只车鳌壳或蛤蜊壳，注入香油，放上灯草，叫作点"歪歪灯"，烧香叩拜，称为"地藏王菩萨过生日"，以 避免明朝官吏的注意。"地藏王"与"祭张王"谐音，实际上是纪念张士诚。 宋江"为人仗义疏财"，"平生只好结识江湖好汉"，人们"把他比做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楚人怜其忠 义，葬于楚州南门外蓼儿洼内，建立祠堂，四时享祭。"　　　　 恰似张士诚写照。（参阅后文“宋江与张士诚比较”） 《水浒》100回本和120回本最后一回中特地点明："楚州南门外有个去处，地名唤着蓼儿洼。其山四面都 是水港，中有高山一座。其山秀丽，松柏森然，甚有风水，和梁山泊无异。虽然是个小去处，其山山峰 环绕，龙虎踞盘，曲折峰峦，坡阶台砌，四周港汊，前后湖荡，俨然似水浒寨一般。" 　　这正是历史上的“宋江为淮南盗”的写照。 王倩男:一个简单的潘字，照你这样说，浮云变成神马啦，作者怎么能想那样多。 陈论语：所谓“撒网捕鱼”，我哪里知道作者取材哪个，就是作者自己，信笔如跑马，也是在文化传承 中走马观花，信笔而写，你问施耐庵去，他准这样说。 王倩男:你个该打的，我如何穿越历史，找到施耐庵，到苏州还是杭州，水浒专家都研究不定啊。 陈论语：这就是缘木求鱼啊，水浒在你面前，你不欣赏“渔舟唱晚”，偏去作“平沙落雁”，你警幻仙 姑可不是宝玉所言“呆雁”？ 　王倩男:我把你个贫嘴葫芦，有本事你能讲出叔嫂恋的历史取材，I才服了YOU。 陈论语：潘金莲不是小家碧玉，是宋太祖的花蕊夫人与宋皇后“合身”（红楼笔法），“欲知后事如 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