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发迹与古代足球运动 　　　　　　　　　　　　　佘大平 　　我们在读小说、看电影电视、看戏曲的时候，总是要发表一点评论、谈一点看法的。一般人习惯的 做法是，将其中的人物分为好人和坏人两大类，对好人鼓掌致敬，对坏人切齿唾骂。翻开《水浒传》， 宋江是第一个大好人，高俅则是第一个大坏蛋。在这个问题上，恐怕是不会有什么嘴巴官司好打的。 　　人们认为高俅是个大坏蛋，是因为在小说中他的职位高，可以同皇帝打交道。他干的坏事最多，梁 山泊不少本领很大的头领受到他直接或间接的迫害，豹子头林冲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率领官军围剿 梁山的次数最多，手段也最凶恶。读者痛恨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此人出身于流氓地痞无赖，无德 无能，只是靠了会踢几下“脚气球”，就一步登天，做了大官。 　　北宋末年，高俅是宋徽宗赵佶的宠臣。此人曾经做过苏轼的书童，后来又跟随王晋卿。宋哲宗末 年，王晋卿做了枢密都承旨，当时赵佶还是个“端王”。有一次，王晋卿派遣高俅去给赵佶送礼物，正 遇到赵佶在踢“脚气球”。高俅只好在旁边等候。赵佶问他是否也会踢球，并让他踢踢试试看。高俅正 想在这位王爷面前露一手，便用心用意地卖弄了一番。赵佶很满意。从此，高俅就被留在赵佶身边，并 且“日见亲信”。不久，赵佶做了皇帝，就是历史上出了名的昏君宋徽宗，高俅便也跟着飞黄腾达起 来，做了殿前都指挥使。由于此人天生就会逢迎拍马，把昏君宋徽宗伏侍得云里雾里，很快就升到了太 尉，并且“开府仪同三司”。 　　《水浒传》就是根据这些历史材料来写高俅发迹故事的。在“误走妖魔”的开场后面，紧接着就把 高俅推到了读者的面前： 且说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 最是踢得好脚气球；京师人口顺，不叫高二，却都叫他做高俅。……这人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 耍，亦胡乱学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 　　《水浒传》在全书的开头就把高俅这个大坏人推出来亮相，这种写法，明末清初的金圣叹认为，是 为了说明“乱自上作也”。 金圣叹所说的“上”，当然不仅仅指高俅之流的朝廷大员，主要还是指皇 帝，即那位多才多艺而且多情但却昏庸得一塌糊涂的亡国之君宋徽宗。《水浒传》所描写的贪官污吏横 行、佞臣奸贼专权误国、民不聊生、民怨沸腾、山林草泽处处揭竿而起，所有这些“乱”人、“乱” 事、“乱”世，都是由皇帝和高俅等几位大臣造成的。如果再说得尖锐一些——徽宗皇帝是万恶之源！ 三百年前金圣叹的这句话是说得很够分量的。中国古代小说批评家很多，出了名的也不少，可是敢于象 金圣叹这样讲话的，倒是不多见。 　　高俅发迹——一个令人憎恶的流氓地痞无赖，一下子变成为大权在握的高太尉，这件事集中地揭露 了宋徽宗的昏庸和腐朽。前面说过，高俅这人无德无能。实际上他还是有“能”的。譬如：他会吹弹歌 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还会弄一点诗、书、词、赋什么的，而且还有一门绝活——会踢“脚气 球”。这样说来，高俅几乎是无所不能。他就是无德，“仁、义、礼、智、信、行、忠、良”统统不 会。高俅在东京城家里当流氓地痞无赖时，由于闹腾得太不象话了，被他的亲生父亲到官府告了他，罪 名不外乎是败坏门风、忤逆不孝之类。结果是“府尹把高俅断了二十脊杖，迭配出界发放，东京城里人 民不许容他在家宿食”；这就是说，将高俅打了屁股而后驱逐出境。这个处分是够重的。就这么一个完 完全全的社会渣滓，一个社会毒瘤，就因为会踢几下“脚气球”，竟被宋徽宗当成了宝贝，收罗在羽翼 之下。 　　说起踢踢“脚气球”，从《水浒传》所描写的情况来看，似乎和现代足球运动性质差不多，属于活 动活动胳膊腿，锻炼锻炼身子骨的一种体育活动。其规则，自然和现代的足球运动大不相同。而且那个 “球”的制作，多半是用布和线或者羽毛之类的材料。不管怎么说，从体育运动发展的角度来看，中国 人那时候踢足球的活动，还是现代足球运动的鼻祖呢。 　　高俅自小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在踢球这种活动上花了不少工夫，所以他踢脚气球的技艺是相当不 错的。那天他奉命给端王送礼物，遇到端王正在踢脚气球。那时候，人们穿衣服有官服、便服以及男 装、女装的分别，就是没有运动服的概念。所以连堂堂端王，在踢脚气球的时候还是“身穿紫绣龙袍腰 系文武双穗绦，把绣龙袍前襟拽扎起，揣在绦儿边，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不过是将平常所穿衣服 的衣襟扎在腰上，便于奔跑。 　　也是高俅合当发迹，时运到来，那个气球腾地起来，端王接个不着，向人丛里直滚到高俅身边。那 高俅见气球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使个鸳鸯拐，踢还端王。 　　是巧合，是运气，也是高俅平日踢球的基本功扎实；只踢了一脚，就被端王看出了他有很好的球 技，高低要他再踢几下。高俅的球技确实不同凡响：“那身份模样，这气球一似鳔胶粘在身上的”。 由此看来，早在北宋时期，中国的足球运动就已经发展到了相当的规模和水平。从皇亲国戚（还有皇 帝）到普通的老百姓，都喜欢踢几下，可以说已经相当普及了。端王的宫里为了组织踢球活动还专门成 立了“齐云社”，就象现在的球队一样；还订立了“天下圆”的规矩——这意思大概是说，在球场上不 分尊卑贵贱，只要脚上的功夫过硬，谁都可以到球场上来比试比试。高俅就是依仗了这条规矩，才敢在 端王面前卖弄的。 　　对于高俅那高超的球技，《水浒传》的描写很简单，也很抽象，而且只在两处写到。 　　一处是说他使了个“鸳鸯拐”，把球踢了回去。这“鸳鸯拐”是个什么样的动作？不得而知。但是 肯定是个非常漂亮的绝招；而且一如武术套路那样，每一个动作还有一个形象化的名称。类似的名称， 在“武松醉打蒋门神”的故事里也出现过。当时，武松“先把拳头虚影一影，便转身，却先飞起左脚， 踢中了，便转过身来，再飞起右脚。这一扑，有名唤做‘玉环步’，‘鸳鸯脚’”。 武松使的这个“鸳 鸯脚”和高俅使的“鸳鸯拐”在动作上可能有相似的地方：都是两只脚连贯而动。如果我们的想象力再 丰富一些的话，这“鸳鸯拐”可能就是现代某些足球明星常用的凌空射门或传球的那一招——先腾空跳 起来，一只脚做一个辅助性的动作，另一只脚将球踢出去。 　　另一处是说他踢球时，那球就象粘在他身上一样；这说明高俅的运球功夫很好，谁也抢不走。 这两处地方已经把高俅的球技写得神乎其神了。果真如此，那高俅就算得上是当时的“脚气球”明星— —现在该叫足球明星了。 　　一个无德无能坏透了的家伙，仅仅因为会踢脚气球，被皇帝看中，一下子由平民擢升为太尉，掌管 全国的军事，大权在握，作威作福，坏事做尽，这恐怕是世界足球史上的一桩奇闻吧。 　　《水浒传》在开头便讲述这个故事，其目的是想借这桩奇闻来揭露宋徽宗的昏庸和荒淫，为全书布 置一个“乱自上作”、“官逼民反”的大背景。《水浒传》作者的这些目的都达到了，而且还捎带着给 我们介绍了一些中国古代足球运动的珍贵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