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圣叹著作考证补充二则 周锡山 近日将旧日考证结果二则，增补入《金圣叹著作述略》中编，向学术界就教： 朱东润对现存天下才子必读书的否定 自清末民国至拙编《金圣叹全集》出版之前，所有学术著作中谈到金圣叹的著作情况的，都不全，几乎 无人提及《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和《天下才子必读书》，只有开明书店1944年出版的朱东润《中国文 学批评史大纲》第六十三节《金人瑞》言及：“又有天下才子必读书，节评左传、国策、史记，以及后 代文字，凡百余篇……”（朱东润《中国文学批评史大纲》第28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57年第1版， 1983年新1版）。但现存《天下才子必读书》共选录先秦、汉晋至唐宋古文352篇。朱东润先生怎么说只 有“百余篇”？原来金圣叹在《贯华堂第六才子书西厢记》的《读法》第十四说：“仆昔因儿子及甥侄 辈，要他做得好文字，曾将《左传》、《国策》、《庄》、《骚》、《公》、《谷》、《史》、 《汉》、韩、柳、三苏等书，杂撰一百余篇，依张侗初先生《必读古文》旧名，只加‘才子’二字，名 曰《才子必读书》。”他认为金圣叹上述引文中谈及的“一百余篇”的《才子必读书》是真正的金圣叹 的著作，并不承认现存之《天下才子必读书》是金圣叹著作。 金圣叹《小题才子书》真伪问题 梅庆林先生于1990年发现了金圣叹《小题才子书》，这是他对金圣叹研究做出的重要贡献。可是他没有 机会公布此书（他来信告诉我，他发现此书后，曾迅即向凤凰出版社要求出版他的校点本，得到其首 肯，结果凤凰出版社让陆林出版了此书，陆林还抹杀了他发现此书的贡献，不做说明地收入其“全集” 中），也未有机会发表有关的考证和研究文章，因此学术界无人表示认可。我与梅庆林先生素昧平生， 因友人的介绍而得到他发现的此书的复印本。我于1995年在为拙编《金圣叹全集》重做校勘、标点时， 研究此书。 我经过细读和内证，认定此书是金圣叹的评批著作。 但其序是伪作或有伪作成分。其序开始即说：“先是余有世间‘六才子书’之刻”，即露出作伪的尾 巴。 众所周知，金圣叹因反贪官而被杀，只完成和刻印了两部才子书，即《第五才子书水浒传》和《第六才 子书西厢记》。他去世后，其友人和后人又刻印了《第四才子书杜诗解》的残稿。因此，“先是余有世 间‘六才子书’之刻”，绝不是金圣叹可能说的话。 毛宗岗評批《三国演义》本的《序》开首也说：“余尝集才子书者六，其目曰：《庄》也，《骚》也， 马之《史记》也，杜之律诗也，《水浒》也，《西厢》也。已谬加评订，海内君子皆许余以为知言。” 署名金圣叹的此序说已经完成了六才子书（“已谬加评订”），即暴露此序是伪作的过硬证据。而《小 题才子书》之序与此序犯了同样的错误。 因此《小题才子书》的序，是伪作，或者说有伪作的成分。 既然《小题才子书》的序是伪作或有伪作的成分，而此书的原刻本、可靠的重刻本皆已荡然无存，只有 晚清的粗糙的刻本存世，没有任何文献资料，也没有任何旁证资料，这个本子是否可靠，必须加以论 证。 由于毫无资料可以遵循，只有用内证的方式，加以评定。 我根据此书的格式与《天下才子必读书》相同，此书的金批的观点、语言风格，与其他金批著作相同和 相似，判断此书应该是金批著作。 后来，我找到了证据，虽然仅是旁证、孤证。 此书所选叶绍袁《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金圣叹的总批为： 此题选文成林，悉以存商立论。吾不知此何兴会耶。有题眼应觑前，有题眼应觑后。授题者手中，明授 此题，而受题者眼，乃觑前觑后，夫是以行文为最乐之事也。尽若诸文不觑前后，但率胸臆，自作评 论，则又何劳借径于先师遗经乎？如管叔以殷畔等题亦然。吾愿与后贤一禀先生此文为式，快洗从前恶 习。真乃廓清之功，比于武事也。 而《明文小题传薪》所选此文所录之金批说： 允可为相题法。若率胸自作评论，不顾题眼，但知题面，亦与有文无题等。此书理所须从上下文理会 也。此文廓清从来恶习，真乃比于武事也。 两者相较，意思大同小异，文句如“率胸”句、“廓清”句、“比与武事”等，也似出一手，而略有不 同。看来小题才子书金批，的确曾于文坛流传。但即以以上两段文字来说，是评批同一文章的，意思相 似，而文句竟然又有颇大差异，可能《明文小题传薪》的金批是节录或当初的初稿。 《明文小题传薪》是绝少流传的稀见书，今知仅有八股文藏书家和研究家龚笃清先生藏有此书。他 出版的《八股文选读》选录了这部书中的此文，披露了一则金批，使我可以更为确信《小题才子书》是 金批著作。为此我特地与素昧平生的龚笃清先生联系，请他复查此书，以确认其所录之金批的准确性， 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学术研究是一个艰难的事业。学术界公认：任何一个细小的发现，都是非常艰难的，都是可贵的。热爱 和从事古籍整理事业，热爱和从事金圣叹研究事业，不仅要通过自己的艰苦努力，也需要学者们热诚团 结，无私地互相帮助。我的《小题才子书》的整理成果，得到了黑龙江学者梅庆林和湖南学者龚笃清所 发表的成果的有力帮助，我由衷地感激他们，因此在2009版《金圣叹全集》的《小题才子书》前言、后 记中一再感谢他们的发现和帮助。感谢和赞赏对方，应该公开发表，才是真诚的。有的人与你两人相 对，当面恭维你，但仅此而已，说明这种人不真诚，仅是敷衍和应酬。我碰到过这种人，不止一个。更 有人吞没你的成果，他因此获得荣誉、利益，还反而使受害者的声誉受贬。这种人卑鄙无耻，我也碰到 过这种人，也不止一个。尽管我之治学道路上，受到种种挫折，但至今不悔，还是行之不倦。中国传统 文化博大精深，无比伟大，值得我们义无反顾地为弘扬中国文化而献出自己的一生。如此而已，岂有他 哉。